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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厥奴隶 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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帘子打开了。

“晚饭。”

霍临打算把碗放在之前的箱子上,却看见图瓦什靠在他凑成床的木箱边角,枯红色的毯子斜披在身上,露出的肩膀刺青被夕阳照亮,三角形的光,边缘烫上了流苏遮面的下沿,迈出去的脚就停在了地上。

图瓦什的眼睛见到他出现也还是懒懒地睁着,下巴微抬。

霍将军往前进一步,无视他不合身份的睥睨,放下帘子,挡去光,问他:

“放哪?”

“不要。”

霍临站在原地,消化掉他眼里的挑衅,认为他愚蠢又聪明,走过他肩头,还是把碗放在中午的位置上,准备离开。

走到门口,却被叫住了。

“我不要。”

他转回身,见到他拧起眉头,挑衅神色更浓了,却不恼火,只说:

“我晚上来取。”

“拿走!”

“拿走什么?你的毯子?”

图瓦什伸直在地上的腿立刻缩回去,紧紧抓着身前粗糙的织物,紧张地瞪着他。

“那就吃饭。”

“不吃。”

“要我在这里陪你吗?”

霍临朝他走。

突厥奴隶缩得更紧了,眉毛也拧得快要打结,母语脱口而出,又急又冲。

霍临面不改色,

“说汉语。”

图瓦什顿了一下,吐出两个音节:

“力凯……”

“什么?”

他纠结一会儿,换了个说法:

“你,出去……”

原来是叫他滚?

霍临想着自己该生气的,手伸出去,男人立刻闭紧眼缩紧下巴,他却是用食指打了一波他吊下的流苏遮面就收回来,说:

“你想见到我。”

男人不解于他刚才的举动,睁眼时眉也是拧着的,更不解于他刚才说的话,上抬眼睛询问。

“你坐在这里,我的床边,正对门口。”

图瓦什还是瞪着他,不说话,却又缩了缩腿。

“我不想伤害你。”

霍临把手背在身后,胸膛面着他,

“你不用怕我。”

奴隶的神情显出一种疑惑,肢体松懈少许,说:

“你刻怕……”

“我当然可怕,我是将军。我只是说,”

他停在这里,加重语气:

“你不用怕我,我不想伤害你。”

“……你会。”

“对。我会。但是我不想。这么说懂吗?”

图瓦什看了他许久,摇头,垂下眼,松了眉毛,却没有再问了。

霍临以为他表达的是不懂,直觉却又告诉他不是那么回事,想不透也不想纠结,丢下句“记得吃饭”就掀帘子出去,任这念头矛盾进脑海边缘,只想和手下人商讨好明早的行军路线,一举攻下叶城。

他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

营地灯火通明,巡逻的士兵拿着长矛两人一队来回走,每一步都带起沙尘。

图瓦什侧着耳听他们的脚步声,渐强渐弱渐近渐远之间几乎没有空白。他恼于霍临缜密的布置,又不禁认同起来,要是他他也会这么做,克鲁却从不在意这些细节,只管纵情享乐,把责任全扔给他那密谋图反的哥哥——虽说现在也该成了霍临的刀下亡魂。

可就是这样,他也没能从克鲁手里跑出来。

克鲁会强迫他吞下一种药,削弱他的行动力,让他使不上劲,只能躺在床上,偶尔走几步就是极限。霍临就“正人君子”多了,只有一副中间还带链子的手铐,除了口头叮嘱也从未限制他的自由,手铐还是自己试图杀了他逃走换回来的。

他正兀自烦着,一阵陌生的脚步就突然闯了进来,破开帘子,喊道:

“将军!”

图瓦什警惕地瞪着他,没说话。

“啊?”

赵从楞住了,换成突厥语,问他:

“将军不在?”

“不在。”

“他有没有跟你说去哪了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赵从刚准备离开,忽然又转了回来,表情有些一言难尽,问:

“将军让你坐那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啧,那你最好别坐那。我是为你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将军嘛,领地意识重,霍将军这个整天不打点什么手就痒的,更重。所以你还是挪个地,我看他也不像是想怎么你的,你也就也别为难自己。”

突厥奴隶把脚尖也缩进毯子里,还是没挪窝,说:

“中午他没生气。”

赵从一言难尽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,挠了挠头,问他:

“你这是那什么,试探?试探他底线,看他什么时候发飙?”

图瓦什没答话,只是盯着他。

“我劝你别试,霍将军发飙不好玩。你别看他喜欢砍人头,手起刀落特利索,他发飙不砍人头,他凌迟。去年把一人绑柱子上,拿小刀片了三个时辰,所有人都大太阳底下列队看着,想上厕所都不准,有人倒是直接吓尿了也算方便了……不是,我说,你到底想干什么啊?”

图瓦什还是盯着他,不说话。

赵副将观察他片刻,忽然问:

“你不会是想爬他的床吧?”

“不是。”

这倒否认得干脆了。

赵从又挠了挠头,用汉语嘟囔:

“倒了霉了,这时候来这事,再过一个月就回京了还抓个什么人……”

换成突厥语:

“走了。反正你别惹他。好自为之。”

图瓦什看着他钻出帘子,不明白方才那句汉语是什么意思,呆了须臾,还是往旁边挪了挪,靠回了那里处的木箱堆里。

死或逃都行,凌迟就算了。


在帐外起了小骚乱之后又过了很长时间,霍临回来了。

霍临一回来就看到图瓦什躲在木箱之间的缝隙,觉得他就像只守着窝的老母鸡,噗嗤笑了一声,收了空碗出去给士兵拿走,又钻进来,脱下皮手套,搁在柜子上,走向他,问:

“想好了没?”

图瓦什皱眉。

“什么?”

“为我打仗。”

“为什么我为你的人杀我的人?”

霍临盘腿坐下来,神色还是放松的,说:

“因为我抓住你了,而你能打,我要用你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“你不想打仗?只想被人当阶下囚?”

最后那个词图瓦什没听懂,他猜他说的是性奴,嘲弄他的耻辱,抓着毯子的手更紧了些,只想逃去一片谁都不知道他的新土地,安安分分生活,不碰号角,也不碰弯刀。

“你不应该只是个阶下囚。你会带兵打仗,你有天分,只是不会统治,不懂那些勾心斗角。你跟我一样,是个将才。为我打仗,我会为你争取更好的。”

一大半都听不懂。

图瓦什听着那些陌生的词语,看着他的嘴唇开开合合,愈发烦躁。

汉人将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,他心一跳就往后躲,却发现对方只是取下了他的流苏遮面,随后又发现不止这样。

他的手握在自己后颈,颇有力度,眼睛也认真地盯着他。

“为我打仗。你应该打仗。”

图瓦什猛然甩头摆脱他的手,拧着眉,还是说:

“我不要打仗!”

立刻往后挪了一大段,拉开与他的距离。

霍临愣了下,反应过来就捏紧了那片流苏,瞪着他站起来,怒气冲冲。

“是我看错你了!”

图瓦什被他长长的阴影禁锢,别着头不说话,捏着毯子的手心出了汗。他还是没听懂,却知道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。可他不能反驳,他说不出来,不知道怎么说。他想干什么,怎么想的,他的经历,理由,全都说不出来。

他只想逃走了。

霍临一挥胳膊,流苏就砸在了他正对他的侧脸上,黄金与皮肉撞出声音,掉在地毯上,数条细长的红痕在铜色的皮肤上慢慢浮现。

将军喊小兵进来卸甲,吹熄灯,合衣上榻。

一切归于黑暗,帘外渐进渐远渐强渐弱的脚步还是不留缝隙。

图瓦什捡起流苏,戴回脸上,松懈了紧抓毛毯的力道,又想起那把白天他觉得不够小的匕首。

不够小,但还算小,能让他藏进去。

他要逃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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